将近凌晨的医院里，来往的人流并不多，但在江波涛和他朋友联系了后，还是让沐橙进了一间单独的病房里挂水。人已经清醒了，就是有些虚，正喝着他们带回来的皮蛋瘦肉粥。
周泽楷端着一杯关东煮在楼道口逮到了还在抽烟的叶修。
昏暗的灯光下有一点星星火光明灭的一闪一闪，一如初次见面时。
“对不起。”周泽楷闷闷地开口，将手里的关东煮递了过去，神情有些像犯错的无助。
“和你没关系，沐橙有时候是真的挺倔的。”
摁灭了烟头，甩进一旁的垃圾桶，接过周泽楷手中的杯子，撩起一串塞嘴里。光顾着寻人，晚饭都没吃，过了饿点也没觉得饿的难受，只是怕一会儿胃闹别扭，还是填些东西的好。
“我有让她换档期，她不听。非要去，说是换了会影响训练。”
怎么会影响训练？无非是怕刘浩那群人拿这些说事儿，说他叶修亲疏有别。丢了一个鱼丸进嘴里，狠狠地嚼着。
看着前辈晦暗不明的眼神，和目下有些泛青的眼袋，周泽楷握住了他的手，凉凉的，有些心疼地想给他搓搓热，明明天气还没转凉，手却冷的很，记忆里好像前辈的手一直是冰凉冰凉的，即使是大夏天的也是，那时他总会将空调的风口调低并对着墙吹，体质真不是一般的差。
“不顺利？”没点明什么不顺利，但从这几周来叶修上线的频率，他猜测唯有战队的事情才会让眼前的人如此疲累。
“事情多。”避重就轻的回了一句，觉着两个小年轻大庭广众下的这么手握手有些不妥，赶紧借着吃关东煮的机会，将手抽了出来，看了一眼沐橙的方向，说道，“江波涛这人挺有意思的。”那虚掩的房门缝里沐橙被逗的前俯后仰的，一不注意牵扯到右手的吊针时，还嘶地裂了下嘴，
“嗯，挺舒服的。”笑容里周泽楷想起第一次在4s店里见到江波涛的情景。
“呵呵，难得有小周看上的人。我记得他今年才出道的，是贺武的新人吧？”
周泽楷点了点头。
“你们之前是在开战术会议？”
歪着脑袋，周泽楷奇怪前辈这思路越的有些快，疑问在眼里扑闪。
“一般战队会议不都是队长主持的么，看你坐最后一排，肯定是个不管事儿的，是不是？”空竹签点了点周泽楷。
被点的人脸色通红，喏了喏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。
他本就不善言辞不是么。
“霸图有张新杰，所以老韩乐的坐在最后当个监督，但队长毕竟是一个队的主心骨……很多时候队长的想法能决定战队很多的方向，或进或退。”叶修看着眼前的周泽楷，揉了揉他的头，“小周，这样可不行的，你是队长。”
叶修明白周泽楷的话少，多数情况下他的回话都是一些简单的词汇，但那些个简单的词汇基本是些表示肯定的意思。比如，嗯，好，是的。他很少去否定别人说的话，能被他肯定的基本上都是他认同的，若是有异议他只会保持沉默，或者直接摇头。有时看到他在思考着如何回话，并不是因为他对问题的思考慢，只是他在寻找更适合的更准确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想法，不想被误解了。但是对于战队来说，特别是团队赛里，机会稍纵即逝，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让你做过多的思考。他的肢体动作倒是会比起说话来更快更直接，比如他想要了，会直接抱住自己，没有情话，只用动作就可以营造暧昧的气氛。而赛场上一枪穿云的气势如虹，也正是印证了他的行动力更高一些。叶修能从中看出周泽楷的不自信，不自信的人才会在每次话说出口前斟酌又斟酌。这样语言交流的匮乏对现在的轮回来说是最致命的，光靠着一枪穿云的行动，没有队友能跟上他的步伐，这也是为什么轮回有了周泽楷却还是不上不下的原因。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一样读懂这个沉默寡言的人。
“小江挺不错的。”话题又落回了江波涛的身上，周泽楷瞬间明白了叶修的意思，目光灼灼地看着他。
叶修也对他回报以一笑。
江波涛的确挺细致，是个善于观察的人，更关键的是他似乎能读懂周泽楷，周泽楷在全家门口多停了一步，他就直接拖着他进去了，带了点水和吃食，还贴心地去对面的KFC买了皮蛋瘦肉粥。周泽楷有想法也有技术，他的荣耀不该只是如此，若是有江波涛的助力，会如何呢？叶修猛地惊醒，我这是在给自己造个劲敌呢么？
扒拉了两口，将最后的几个魔芋丝一口吞下，杯子一扔，见周泽楷的视线落在江波涛的身上若有所思的模样，心道周泽楷又不是自己家的崽，怎么总想着去护着他帮他，什么怪毛病，他们可是竞争对手好不好，有些气结自己莫不是看人长得漂亮，被迷了心了？心里还在默默地检讨着，嘴里却说了句，“不急的。”
“嗯。”周泽楷明白他的意思。收回目光看见眼前的人吃完了，嘴角上还挂着一抹咖喱，定是刚才吃的急了留下的，自己还毫无知觉，便很自然的抬手用拇指一抹，然后放进自己嘴里吮了下，味道还不错的。眼里未退的灼灼光华，像是团烈火，在诠释着对眼前人的爱恋。
淬不及防下的暧昧动作让叶修老脸一红，真不能怪自己立场不坚定，这色诱术轮回的队长用的可好了，自己还号称是大心脏呢，怎么越来越没了抵抗力了。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，示意这可是公共场合呢，别那么地放肆。却在对方略显委屈的表情下投降了，受不了，还是走为上策吧。
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了沐橙的身边，护士正拔了针头，嘱咐了几句注意吃的清淡点要多休息后便走了。
周泽楷提议去他家过夜。
还在刚才那幕里的纠结自己定力不够的叶修，抬头看着提议的那个家伙，一脸真诚的笑意下他总觉得闪过一丝狡黠，好嘛这是还有后招等着自己呢？刚想回绝说会打扰到他家人的，周泽楷像是洞悉了他的想法，先出声道，“家里没人。”
得嘞人家这是连后路都堵上了。
此时沐橙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，眼角泛着些泪光，一脸倦意地看着他，眨了眨眼。
叶修点了点头。
江波涛则晃了晃手机，已经定好了最晚的那班火车票，执意要今天回去，说是家里的妹妹等不及他的巧克力了，明天早上不见到估计有的闹腾。
送完了江波涛，三人回了周泽楷的家。
高档的小区，进楼还要扫脸。周泽楷站在识别器前，门啪的一声开了。
“高档的小区都这样的么？”沐橙觉得有趣也凑了上去，“哔哔”两声伴着红灯。
叶修想起了叶秋，这要是两个双胞胎一模一样的，机器还能分辨的清楚？
进了电梯，周泽楷犹豫了下，手指在十几层的地方游移了下，随后按了28楼。
“哟，我们的周队敬业的，莫不是很久没回家了？”沐橙戳了戳身边的人，笑侃。
“新搬的。”
等到了门口，密码也是按了三回门才开。
站在周泽楷的身后的叶修和沐橙，狐疑地对视里一眼。
房子很新，很干净，就像周泽楷说的那样像是新搬的才装修了不久的样子。
周泽楷先领着沐橙去了小房间。叶修便自顾自的四处转转。
玄关处放了一个包裹，一连串的英文字看的人头疼，叶修也就扫了眼，能看懂的就那么几个单词，American，Oct.12。还是个未拆封的原样。
再环顾下四周，简约北欧风的装修，看着很舒服，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，在这个干净到一尘不染的房子里，和他们也才住了一个月的上林苑比起来，更是少了那么点的人气。
这房子的确挺新的，大概都新了一年了。
要不是在大房间的床头柜上发现了个相框，他一定会觉得这房子是周泽楷买来金屋藏娇的，只是该藏起来的那个娇还没找着。
照片上那个看着更嫩些的周泽楷身边站着的女人，无论是眉目还是神态都极其的相似。不用说了是母子关系。
“小周像妈妈。”意识到身后的来人，叶修放下了照片，转身看着周泽楷，眼前的人没有照片上的笑颜，抿着嘴。他没去问些别的，比如你妈妈呢？或者怎么没看到你爸爸的照片？以叶修的敏锐，有些事不用问就能脑补出很多，版本或许会不同，却总归都不是些美好的事情。
“想问什么？”
“问什么？”叶修好笑，明明他也没打算说的意思，“我要是问了你能说的清啊？”
换来周泽楷的摇头，不仅仅是因为觉着解释起来麻烦，更多的是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露出不好的那面。虽然这一切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，但毕竟是他生活的一部分。
“总不会比黄金档的言情剧更狗血了的吧……”
环抱住叶修，凑近对方耳边，“不会。”闷闷的声音有些撒娇的意味，低头蹭了蹭，抱的更紧了些，本以为还得再过一周才能见的人，如今紧抱在怀里的温热感，让周泽楷觉得还有些不真实，特别背景还是在这个冰冷的房间中。
这么个气氛下叶修也觉着不怎么好打断，有些心疼这个沉默寡言的小男友，顺势环抱了上去，像是安抚般的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。温暖的怀抱和清新的薄荷味让叶修连夜来的疲惫感散了大半，那是周泽楷身上独有的温度和味道，让他安心，让他放松，人是特别会产生依赖感的生物，像是还在夏休期里的那样愉悦和放松，有爱的荣耀，有爱的人。
在两人都贪恋着彼此的味道时，客厅突然传来一串轻快的手机铃声，沐橙进浴室前，周泽楷帮她冲上电的手机边发着声边亮着闪烁的灯。
这铃声叶修更熟悉，浴室里仍有淋浴冲洗的声响，他推开了周泽楷，快步走向发声源。
谈话肯定是不愉快的，周泽楷能看到叶修嘴边挂着很少见着的讥讽笑容。在他犹豫着是否要上前时，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，没有收住的怒气在撞见周泽楷望过来的视线后，化作了深深地无奈，“我们明天一早就回去。”
“这么急？”
“嗯。”
没有过多的解释，那一定又是和战队的事情有关了，周泽楷心想，就算前辈说了，他也帮不上什么忙，毕竟他们是竞争对手的关系。“明天我送你们。”
“不用，你不训练了？”
“沐橙身体弱。”
叶修看着对方的眼眸，亮晶晶地像初生的小鹿那样的干净。
周泽楷对他也很了解，一句话便再不好回绝。
“好。”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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